重返八重樱下爱情的轻拂与笑声
在1934年的日本横滨,教会中学里,他叫保罗,她叫苏珊娜。出了校门,他们分别被同学们称作大岛一兵和小林加代。一兵对她说:“你还是叫我郑左兵吧,这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。”加代微微垂下美丽的双眼,她哈下腰,郑重地说:“哈依。”两人一前一后结伴回家,一兵在前,加代在后。
他高个子瘦弱,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。她穿着校服,小碎步地跟在他后面。要过桥的时候,他会站定,扶她一把。两人并肩走上桥,然后下桥,继续一前一后地走。他喜欢她的笑容,那是那么纯净无暇。
街角有一株很大的八重樱树,它平日不惹眼,但是一旦开起花来,就像那位少女一样——满树绯红热闹出万种风情。当他们走到树下,他站定等待她赶上来,然后客气地说:“撒哟娜拉。”接着,他向右拐进了一条青石板巷;她接着往前走,不远处就是她的米店。
回到家里,只有女佣迎接她,而他的家里只有母亲。在这个时代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故事。一兵的父亲是在日本经商的大广东人,在这里开了食杂店,因为生意兴隆,所以买了一个16岁的大岛由纪子作为外室。而他老家的妻妾也不知所踪。
日月如流,一年又一年过去了,一兵17岁了,是教会中学里的优秀学生。因为是中国人,又没有父亲,他没少受同学欺侮,但是他从未退缩。他虽然瘦弱,却也能发疯似的还击。那一次,加代站在校门口迎住了一兵:“放学后我们一起走好吗,我一个人走僻静的路有些怕。”
每天清早,一边听着雨水潺潺,一边看着加代站在樱树下的景象,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。这段时间,他们共同度过,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,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。
圣诞节那年,当学校组织晚祷时,大胆允许大家穿脱常服,那天左兵出门时,看见加戴着白底缀淡淡樱花图案、红底织银襁褓的小裙子,还拿着油纸伞微笑着等待他的场景,让他心慌意乱起来,有一种想马上逃掉的冲动。但少年的心啊,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。
1936年底,大批华人开始返国。在涌向码头的人潮中,一边紧随管家前行,一边觉得自己像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。母亲哀恸地哭泣抓住他的衣服舍不得让他离开。
将近中午船快开的时候,加代突然出现,她筋疲力尽跪在地上,只说了一句话:“可是,郑君,我喜欢你啊……”这句话,在他的记忆中,如同永恒的一刻,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渺小而无关紧要。那之后,加 代的声音便在他脑海中无限悲凄地重复——“可是,郑君,我喜欢你啊……”
49个年头过去,最终左兵意识到加 代说出这句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。而日本,在左 兵 的记忆里,便是两个女人,她们头发凌乱、哀痛欲绝地站在细雨中的码头上相互扶持呼喊……
1985年,当左 兵 因一些产权问题再次回到日本时,其中一个名片上的鬼脸使得旧事浮现于心头,那是一个返老还童式样的鬼脸——名片正是来自于那个久违已久的情窦初开的小林 加 代。此刻,再次想到那些多年的追忆,以及当初那个决断性的选择后的遗憾与自责感涌上了心头,也无法抑制泪水落下来...
岁月冲去了许多东西,但最纯净的情感却留存至今,这一切都是缺憾造就出的纯真。在电话另一端,是那个曾经深深影响过他的声音。“茶社见好吗?”这样的提议仿佛昨日才发生的事,而一切似乎可以从现在重新开始...
然而生活总是在变迁之中不断推进,我们只能选择如何去接受它。她回答,“好的,但喝茶不必了吧,我实在不愿毁去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。你在那棵樱树下等我,我会从你身旁走过,请别认出我……”这样的约定,就像两颗星辰之间不可触及但存在于遥远空间内的一线光芒...
正当樱花凋零之际,在横滨古老的一株八重樱树下站立的一个男人。他穿着租来的黑色结婚礼服手持如血玫瑰---49朵。这不是对任何人的告别,而是一种承诺、一种信念、一份永恒的情感。当阳光透过空洞的手指洒落到泥土间,用以覆盖那些已经消逝的声音与影迹...